数字劳动
它改变了人类最本质、最基本的社会行为:交往行为和劳动行为,而数字劳动正是二者的深度联结。
媒介技术亦如此,它打破了旧的时间观和规律的生活节奏,逆转了钟表分割时间的作用,使得时间亦“流动”与再次“混沌”了起来。不管劳动者现在应该处于什么样的私人时间,如假期、睡眠等,只要是电话与网络能够通达之处,雇主便可以吸纳这种时间“为我所用”,致使以往依靠钟表确定的上班/下班时间没有了清晰的边界,这才令非生产时间在资本面前荡然无存,时间继而被消灭了。
数字技术的神奇作用体现在:它不仅提升了生产的效率,还遮蔽了资本逐利的贪婪性。
数字技术的神奇作用体现在:它不仅提升了生产的效率,还遮蔽了资本逐利的贪婪性。在数字技术的包装之下,资本的罪感和耻感被技术美化、过滤了,资本不再是赤裸裸地剥削劳动者的劳动,资本被技术中介化之后,退隐在技术的幕后。
数字技术对劳动的全面入侵,并没有改写马克思劳动价值论和剩余价值论的基础逻辑,只不过改变了劳动方式以及资本载体的表现形式。
中国数字劳动者与传统体力劳动者面临着相似的,乃至更加恶劣的系统性风险,如劳动力商品化;技术变迁对工作场所的宰制;新自由主义工作伦理(如鼓励主动超常加班、知识技能迅速贬值、自我监督与残酷竞争、计件工资与淘汰制度);工作的不稳定性(如劳务派遣和弹性雇佣);社会福利的瓦解(如住房、医疗和教育的商品化所导致的脆弱的抗风险能力);以及孱弱的应对和抗争。
完全无谓、不必要或有所危害,连受雇者都没办法讲出这份职务凭什么存在,但基于雇佣关系的条件,却又觉得有必要假装其实不然,这种有支薪的雇佣类型就叫狗屁工作”(
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冲突的本质是经济理性的范围和广度,而非经济理性本身”(
不同研究领域之间的相互督促与帮助,彼此勉励与呼应,在这个看起来已经由不同学科分而治之、相互钳制的死循环中,努力寻找为整个社会解套的可能。
信息与通信技术(information and communications technology, ICTs)
在丹·席勒(Dan Schiller)看来,数字技术和ICTs的发展极大地改变了资本主义的生产和积累方式,重新配置了各种生产要素与资源,在扩张性市场逻辑的影响下,带动政治经济向数字资本主义(digital capitalism)转型。(
富士康企业工人超负荷工作的根本原因在于苹果公司(Apple)在定价和产品交付时间上具有决定权的制度性安排,这种制度性安排背后的权力不平等使苹果公司通过在全球范围内对消费电子产品的生产进行“离境外包”(outsourcing)而获得超额利润。(
产消合一者”(prosumers)——
爱德华·科莫尔(Edward Comor)进一步指出:越来越多的在线产消合一活动并未终结对人的异化,产消合一者生产的“用户生成内容”(user⁃generated content, UGC)已然成为数字资本主义新的剩余价值来源的增长点;与此同时,他们不断沦为资本的工具。(
游戏修改版本者除了每日花费大量的时间在游戏中,还通过使用游戏开发者提供的或自己开发的各种编辑工具来打造专属自己的游戏。他们创造的价值成了游戏产业利润来源越来越重要的组成部分,但与此同时,游戏修改作为一种“无酬劳动”形式的事实,往往被视游戏修改为休闲活动或娱乐延伸的认知掩盖。
资本家通过将数字技术和ICTs作为一种控制的工具,加强了全球范围内有关生产活动的传播与协作,并以离境外包等方式实现了资本主义的空间修复,(26)进而将后福特主义发挥得淋漓尽致。
工作被数字技术和ICTs进一步切割、细分,知识与技能持续并加速贬值,资本完成了对数字劳工的去技能化(de⁃skilling)与弹性雇佣,并通过各种通信工具实现对劳动力在劳动场所内外的无差别监视与控制,(27)这些都构成了数字资本主义条件下的新型劳工
工作被数字技术和ICTs进一步切割、细分,知识与技能持续并加速贬值,资本完成了对数字劳工的去技能化(de⁃skilling)与弹性雇佣,并通过各种通信工具实现对劳动力在劳动场所内外的无差别监视与控制,
但是不同地区、不同职业和不同社会身份的数字劳工可能认为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相似之处,反而存在着竞争性的利益冲突,如何将他们联合起来,形成共同的阶级意识是一个值得探讨的问题。(
在乔纳森·特纳(Jonathan Turner)和简·斯黛兹(Jan Stets)看来,人类的独特性在于形成社会纽带和建构复杂社会结构时对情感的依赖,因此情感对建构社会关系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
她指出:网络用户组成了一类被资本剥削的无偿劳工——“网奴”,用户在将网络视为娱乐和社交的游乐场时,还扮演着另一种角色,其数字劳动(浏览网页、聊天、评论、网站设计、软件设计等行为)实际上属于“无酬劳动”(free labour),这种无酬劳动是一种被当成生产性活动的知识性消费行为,助力资本积累和增殖的过程,但同时又被无偿占有。(
以投入情感和收获满足为特征的网上无酬劳动正是“数字经济创造价值的基础”。(
产消合一者取代单纯观看的受众成为新的商品,这同时意味着除注意力之外的人类创造力也彻底被商品化——网络既是机器,又是媒介,是生产与消费信息的工具。
胡绮珍将字幕组的劳动理解为“非物质劳动”与“无酬劳动”,显然是在特拉诺瓦的“数字劳动”的脉络之中。(18)然而,曹晋与张楠华的研究则将从事字幕组这种弹性兴趣劳动的人称为“知识劳工”,显然坚持的仍然是信息社会理论中“知识劳动”的认识论。(
众多研究将网络及数字技术的普及当成一种背景,以此作为不需要加以讨论的先验性前提展开后续的论述,得出的结论无外乎资本直接造成了所有的后果,然而媒介技术对劳动过程的重构需要更深层次的理解与考察,亟待打破“思维主体在上,物质客体在下”的二元论,强调思维主体和物质客体的平等关系。(48)毕竟,资本单靠主观的剥削意愿,是无法造成当下的全部后果的。
对于新闻工作者来说,他们为了满足资本对生产率持续增长的渴求,不得不在每周7天、每天24小时的新闻生产环境中工作,工作强度可见一斑,同时这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新闻的质量。(
周鹏发现,新技术全面渗透到新闻劳动之中的结果是使新闻记者沦为技术的奴隶。(
它打破了旧的时间观和规律的生活节奏,逆转了钟表分割时间的作用,使得时间亦“流动”与再次“混沌”了起来。不管劳动者现在应该处于什么样的私人时间,如假期、睡眠等,
马克思曾发问:“一切已有的机械发明,是否减轻了任何人每天的辛劳?”(63)实际情况是,“机器的资本主义应用非但没有缩短劳动时间和减小劳动强度,反而最终把工人的劳动强度增加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现代经济学最具影响的经济学家约翰·梅纳德·凯恩斯(John Maynard Keynes)所预测的技术进步将使工作时间越来越短,人们有望从生计的束缚中解放出来的可能性日渐渺茫。
这种雇佣关系形式上有别于当前劳动法律意义上的劳动关系,实质上具有以民事关系掩盖雇佣关系、以非标准劳动关系掩盖标准劳动关系的隐蔽性……巧妙地绕过为员工提供安全卫生的工作环境、缴纳社会保险、提供劳动工具及保障劳动条件等法律规定动作,对员工实现“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理想管理状态。(
集中体现在他们不具有自行联系客户和定价的权利;一经注册成为平台用户,则必须全盘接受平台所制定的规则”(
媒介技术从人类手中的工具最终异化为反噬劳动者的“生物”。(
用来解决社会问题的技术本身制造了更多问题”
资本难以遏制增殖的冲动,通过缩短产品周期,增加易耗性,不断推陈出新,并借助广告和新品发布会等手段来营造“更换而非维修”的消费主义意识形态。消费者(不知情或知情但不作为)与资本合谋,实际上也从客观上造成了“i奴”的悲惨境况。
是媒介“把非物质劳动集腋成裘,再转化为资本积累的生产活动”(87)。媒介由此呈现“劳动化”的特征,资本将网络用户的技术使用、信息接收、社交关系、休闲娱乐等传播行为进行劳动化与商品化,从而吸纳其成为“数字劳工”。
现有分析局限于“权力—话语”的理论框架与新闻专业主义的研究视角,总是乐观地认为公民新闻赋予了草根以发声的管道,大众民意得以获取媒介权力,实现自我表达,从而动摇了统治精英的合法性与稳定性。(90)但其实质却是网络用户在网络商业意识形态的询唤之下,自觉自愿地加入新闻众包的劳动,成为廉价乃至免费“贡献”自身劳动成果的数字劳工,免去了雇佣成本与赚得盆满钵满的恰恰是这些新闻网站​‍‌‍​‍‌‍‌‍​‍​‍‌‍​‍‌‍​‍​‍‌‍​‍‌​‍​‍​‍‌‍​‍​‍​‍‌‍‌‍‌‍‌‍​‍‌‍​‍​
玩工为资本积累和增殖贡献了大量的社会必要劳动时间,这已经远远超越兴趣爱好的范畴。
吴鼎铭对中国“金币农夫”和电竞玩家的研究发现,这种所谓的玩乐劳动既不休闲,也并不一定具有创造性,“金币农夫”依靠重复和枯燥的鼠标点击换取游戏升级所需的虚拟钱币,并将这些钱币上交给他们的老板进行统一出售,从而获得收入。(99)在中国,大约有200万青少年被吸纳进这一高度市场化的领域之中,用自己的“点击劳动”驱动网络游戏产业冉冉上升。
网络用户就像是“数字电池母鸡”,在行动电话上“啄食”,为机器学习程式生成大量的数据集,以解决如何向自己营销广告商品的问题,而媒体竞争日益变成一场尽可能长时间地吸引用户注意力的战斗。(
网络用户就像是“数字电池母鸡”,在行动电话上“啄食”,为机器学习程式生成大量的数据集,以解决如何向自己营销广告商品的问题,而媒体竞争日益变成一场尽可能长时间地吸引用户注意力的战斗。(104)其背后的事实是,社交媒体的日常实践,构成了一个潜在的剩余劳动领域,随时可能被转化为剩余价值。
因此使用社交媒体成为一种“线上剩余劳动”。这种“制造成瘾”的新媒体技术使人们不再受雇佣关系和上下班时间的限制,全天24小时都是生产价值的劳动时间。劳动不再受年龄、社会性别、学历、健康状况、岗位和技术工种的限制,只要拥有数字设备并保持“永远在线”,即可成为为资本生产剩余价值的劳动主体,而新媒介平台并不支付使用者任何必要劳动的价值。(
一是另类媒体与数字公有地的建设,其二是“盗用”与“游击”式的抵抗,其三是“被遗忘权”的伸张,并上升至对“生命政治”剥削的抗争
叶夫根尼·莫罗佐夫 (Evgeny Morozov)则建议人们直接创建数据所有权合作社。(
特权精英启动并控制数字创新过程;中间阶层负责在现有协议的基础上设计出新的应用程序;大量的数字劳工被安排从事日常的装配与服务工作——数字鸿沟的存在更加固化而非挑战了现有的阶级结构。(
强调“媒介产业以最低的人力成本来最大限度追求利润”的行政主义取向的传播研究不可避免地陷入“只重微观个体,不重结构性不平等”的窠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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